第五零三章 阉党(上) (第2/2页)
“可铮臣、谏臣也不让当。皇帝和他们说这些话,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“这也不让当、那也不让当,却让他们当什么?”
田贞仪听完刘钰的吐槽,忍不住伸出手捂住嘴掩口笑道:“陛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?三哥哥,陛下不让你们当铮臣谏臣辅臣拂臣,这是叫你们当阉党、宦官呢。”
刘钰虽是一肚子不满,也常常听田贞仪说起“宦官、内官”之喻,可在家里还是喜好玩笑,嘁了一声道:“他们能不能当,我却不知。但我肯定是当不成,这几日难不成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?便是想当,这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啊。”
田贞仪想到这些日子的荒唐事,脸上微微一红,啐了一口道: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满脑子都是这些事。”
羞羞一语后,正色道:“三哥哥读古书太少,杂书看的虽多,却着实没有那等寻章摘句的本事。”
“捕风捉影、借古讽今之事,三哥哥是玩不明白的。但我若朝中文臣,若想攻击三哥哥,‘阉党’二字,最是合适,而且说起来正有典故。前朝有东林点将录、阉党名录等等穿凿附会之事,本朝若真想攻击你们这一派系,也有一个现成的名目。”
刘钰奇道:“怎么和‘阉党’二字扯上关系?”
田贞仪伸出纤长的手指,比了一个“三”字,笑道:“至少有三点。其一、其二,我先不提,三哥哥也必知晓。我只说三哥哥定然不知的第三点。”
“阉者,古为掩者。”
“《管子》言:春,行冬政则肃。行秋政则雷。行夏政则阉。”
“本朝自命水德,乃以玄水而替朱明炎精,这一点三哥哥是知道的。五德交替之说,出于稷下;稷下之学,其五德之谓,源于四季交替、阴阳交错之说。”
“既谈五德,若以上古玄宫四季时节而论,本朝水德、春令也。”
“古人云:春之令者,国服尚青,味尚酸,饮于青后之井,以羽兽之火爨。若有心人用之,此正本朝之谶纬。”
“本朝自太祖时候,衣皆尚青,如今国朝官服典制,皆以青蓝为上品。”
“本朝起于西北,自太祖时候,上层饮食便尚酸。天保府处,酸汤水饺、酸白菜,乃民间至味。便是岐山之面,亦以酸为味。”
“青后之井,青后者,青帝也。青帝,主东方。起于西而席卷天下者,谓之饮青后之井。自秦宣时候,陕西起事者,必祀青帝,而求入关向东。”
“羽兽火爨,更不必提。羽兽者,朱鸟也!前朝自号火德,炎精之运,又以朱姓。本朝以朱鸟为薪柴,而成大业,此即为羽兽火爨。”
“是以本朝以五德论,水德;以月令玄宫谓,春政。”
“春当行春政。”
“春者,却行夏政,谓之阉。”
刘钰也算是长了见识,听田贞仪说完“水德、春政”之事,笑道:“难不成真有人站出来说什么夜观天象?这等谶纬之言……”
他本就不信,但一想,自己不信,说不定朝中所有人都不信,但要说没人捕风捉影,那也不能说满。
自己顿住后,便问道:“春行夏政,谓之阉。那也就是说,我们做的这些事,论起来,是为夏政?那春政如何?夏政如何?”
田贞仪叹了口气,缓缓道:“春政者,藏不忍,行敺养。坦气修通,凡物开静,形生理。合内空周外。强国为圈,弱国为属。动而无不从,静而无不同。举发以礼,时礼必得。”
“一言以蔽之,妥协、稳定、不搞大的变革,宽仁,如前,修修补补即可。此春政也。”
“太祖皇帝中道崩殂,皆因不妥协、欲兴大革,对士绅严苛。而本朝最终能得天下,却因妥协、修补、弃太祖对士绅严苛之政。”
“是以,水德、春政之说,多有流传。”
“夏政者……”
她轻笑一声,慢慢走到刘钰身边,看着刘钰的眼睛,坚信无疑地判言道:“三哥哥之前所行的一切,这二十年开拓之举,皆为夏政。”
“夏政者,饮于赤后之井。以毛兽之火爨。”
“赤后者,主南也。”
“毛兽者,白虎,主西也。”
“经略南洋,是为饮赤后之井。”
“争雄西夷,是为毛兽之火爨。”
“经略南洋、争雄西夷,正是夏政。”
“以春令而行夏政,岂非‘阉’乎?”